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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620章 螭缺弘农志,梁倾冀州谋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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河洛的夏夜,比关中多了三分的热度。

从来跪坐在军帐之中,整理自己的杂物。

他听见帐篷之外兵卒走动巡逻的声音,心中既平静,又是有些激动。

就像是在磨刀。

刀是冷的,但是磨得锋利之后,却渴望热的。

火把将他的影子投在帐篷上,摇曳晃动。

他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就重回河洛。

在桌案上,有摊开的河洛地图。

弘农郡县的那些地名,都被从来摩挲得快洇开了。

前几天骠骑让他随军,并且要求他协助张辽尽快平定河洛地区,尤其是要配合枣祗对于弘农地区的耕作治理修复的命令,在他耳畔似乎再一次的响起。

他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了雒阳的方向。

昨天他跟随骠骑大将军斐潜见到了张辽……

张辽,张文远。

从来不由得有些怅然。

他意识到,有些事情,他永远都是有差距的。

张辽的武艺,甩开他一大截,而见到了雒阳城中这么快就恢复了秩序,又体现出了张辽在民生政事上的能力。

从来低头看着自己腰间的玉佩。

青玉雕的螭龙缺了一只角。

在汉代,龙并不是皇家独有。

虽然龙纹在汉代被视为皇权的象征,但在某些情况下,高级官员和贵族世家也可以使用龙纹,但是也不能滥用,通常受到严格的限制和等级划分。

『弘农……』

从来喃喃低语,指尖划过地图上的墨线。

这是他熟悉的地区。

地图上的标识和线条,似乎在光影之下徐徐舒展而开……

若是骠骑大将军真的能够攻下山东,取了中原,使得三色旗帜插在大汉的每一个郡县上,那么之前的一切都无所谓了。

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。

从来,原本姓杨。

他闭上眼,似乎看见了当年弘农杨氏庄园在火海之中碎裂,坍塌,就像是杨修的头颅跌落地面,崩出的血珠和沙尘。

当年杨氏的楼阁,宛如沙塔。

看着像是巍峨气派,占地辽阔,可是最终呢?

刀枪血海涌动之下,扛不住两三轮的冲刷,便是坍塌了。

走文臣路线,经书传家,在盛世之时,确实是不错,可是现在这样的乱世之下……

杨修的路已经走绝了。杨修自幼就没想过要走兵将的路,虽然杨氏家中也有一些军事方面的书籍。所以杨修诗词歌赋,都是极强,可是唯独这武艺血勇……

从来在杨氏家族之中,一开始都没人看好他。飞鹰走狗,打架斗殴,平日里面惹是生非,要不是杨氏的名头护着,早就不知道被人一闷棍敲死在那个荒田里了。

而现在,聪明绝顶的杨修死了,原本高傲的杨氏主家垮塌了。

这或许是杨修拒绝了从来的逃亡建议,慨然赴死的原因之一。

杨修的骄傲,不容许他低下头颅。

或许当时杨修找曹操低下头去求情,或许可以免死。

只是有可能。

毕竟以杨修的聪明,肯定清楚曹操想要的是什么,所以真要投曹操所好,杨修说不得就可以摇身一变,从被杀的鸡,变成了投诚的马骨。

只不过,杨修知道自己无路可退。

杨修的聪明在于洞悉人心,他清楚曹操的杀心并非一时冲动,而是深思熟虑的结果。再加上杨修出身弘农杨氏,家族世代为汉室重臣,四世三公的名声,已经镶嵌在了杨修的骨头里。

当年杨氏没有选择投降曹操或是斐潜,或许就已经注定了一切。

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,杨修也已经没有筹码可以交换了……

杨修虽才智过人,但并无兵权或家族势力支撑,而且只有杨修死了,杨氏才能在从来的身上,脱胎换骨,浴火重生。

远处传来报更的梆子声,从来挑开了帐篷的门帘,走了出来。

夜空之中,星光灿烂。

从来这一次,要带着前线的伤兵返回弘农,并且成为张辽和枣祗的副手,协助调整河洛,弘农一带的各项事务。

他既是武将,也是文吏。

他忽然想起昨夜在伤兵营听到的议论,有个断了右臂的老兵,却在哈哈笑炫耀他这一次获得的功勋,然后和其他的伤兵在激烈议论着究竟要怎样才能将功勋最大化,将来又是准备留在关中,还是换成偏远一些地区。

在骠骑之前,大汉三四百年之间,伤兵营大多数都是意味着死亡。病痛,哀伤的低气压永远都是伤兵营的主色调,怎么可能会像是当下这样的嘻嘻哈哈,即便是伤口之处依旧没能愈合,时不时还有抽痛,可依旧改变不了这些伤兵脸上的笑容。

这或许,就是骠骑的神奇之处。

这个天下啊……

骠骑有问过从来,他要不要恢复杨氏的姓。

从来一开始的时候,确实是有这样的想法的。

他原本姓杨,所以如果有一天真的能够『衣锦还乡』,那么他就会在弘农杨氏庄园旧址上大笑三声,虽然嘴上不说,但是依旧会在心中想着,『怎么样?当年被你们说是没出息,没本事,只会游手好闲,偷鸡摸狗的家伙,现在却成为了重建杨氏之人?你们现在又要怎么说?』

可是到了后面,从来就有些动摇了。

重新恢复杨氏的名头,有意义么?

弘农杨氏,杨修的杨氏,和从来的杨氏,毕竟是不一样的。

如果恢复杨氏的姓,那么从来他又是意味着什么?

伤兵营里面的那些兵卒的议论,似乎在从来耳边盈盈嗡嗡的响着。

或许杨氏不杨氏,没有那么重要了。

因为那些,都已经过去,而现在更需要去关注的,是将来。

就像是那些伤兵丢失的肢体手臂,就已经是永远失去了,可是他们依旧充满了希望,面向着未来而欢笑着……

想到了这一点,从来他竟感到某种宿命般的解脱。

不知不觉之间,晨曦从天边亮起。

残破的玉佩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青晕。

北斗的斗柄在空中舒展着,似乎给从来指出了方向。

……

……

有人找到了方向,也有人失去了目标。

一场突袭结束后,朱灵负伤,姜冏也没有继续攻打黑石关,倒是给了黑石关上的曹军兵卒难得的喘息机会。

曹军打退了朱灵的夜袭,但是并不代表曹彰就是毫无代价。

曹彰原本是想要留下朱灵的脑袋,但是很遗憾,他最终连自己都负伤了,也没能留下朱灵来。

生死之间走了一圈,曹彰现在也比在潼关大营之中要粗糙了一些。

背上的伤势,他也只做了简单的包扎,然后也没有在关内主将所久待,而是很快重新回到了关墙之上。

没日没夜的调兵,轮换,埋伏,砍杀,再加上负伤流血,使得曹彰现在看起来的气色很差,也没有什么雍容华贵的外表,却意外的和周边兵卒合拍融洽起来,甚至连新调配而来的第二批曹军兵卒,在经过曹彰身边的时候,都会下意识的行礼。

曹彰也会微微点头回应。

他原先有些埋怨他父亲为什么会将他派到前线,而且都要直面危险,但是现在他有一点明白了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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